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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峰律师:我们每个人都生存在功利世界的悲剧里

时间:2016-2-28 21:38:24阅读量:

 

(刘峰律师2015年11月前往北京办案途中,于高铁上)

 

 

 

刘峰律师:我们每个人都生存在功利世界的悲剧里

——现代性透析(一)

 

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慕容雪村《原谅我红尘颠倒》

  

常听人说,这是一个浮躁的社会。没有错。

但如果要问今天的中国社会一个最大的特性是什么,我将毫不犹豫地指出,是功利性。如果要问今天的中国社会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什么,那么我也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功利性泛滥问题。其实,这已不是一个国家和社会的问题,而是一个被称为“现代”的时代性问题,即“现代性”问题。

每一代人都可以把自己生活的时代称为“现代”,所以每一个时代都有过它自己的“现代性”。而今天我们所说的“现代”指一个确定的时期,是人类历史演变过程中的一个特定时期。它是指自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以来的历史演变时期,而“现代性”概念主要指自文艺复兴、启蒙运动以来的社会性质或状态。现代性,是启蒙的产物。即资本主义的时代特性。

现代性,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一个无比生涩和艰涩的概念。它是一个美学概念,更是一个社会学概念,哲学概念。它是通过抽象思维对现代社会和人的精神进行诊断的产物。而最早对它的概念进行诠释的,是19世纪法国诗人,《恶之花》的作者波德莱尔。1860年,他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一文中首次界定了“现代性”的含义。“现代性是过度的、短暂的,它是艺术的一半,另一半是不变和永恒……为了使任何现代性都值得变成古典性,必须把人类生活无意间置于其中的神秘美提炼出来。”从此,现代性问题,便成了举世难题和思想、哲学、艺术的通用话语。

而功利性,是现代性的必然产物。

功利,最为明确和本初的含义指的是功用和效益,功利性,便意指对某种特定或不特定事物的功用和效益的追求。这种对功用和效益的追求采取的是一种得失算计的数学式途径,启用的是人类理性的能力。严格来说,是人类理性其中一个方面的能力,即工具理性能力。

工具理性的概念源头,是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以及他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韦伯在这里将人类理性划分为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价值理性指的是对人的情感和精神的价值定位,其中内容可包含道德、审美、信念,以及一切与生命的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有关的内容。人类因为有工具理性,可以明得失,人类因为有价值理性,可以明善恶,晓好坏,懂是非,知美丑,辨对错。

但二者并非并行不悖。当工具理性支配了人的精神,人将在意义和价值上迷失,善恶、对错、好坏、是非、美丑等鲜明的社会命题开始变得暗淡、紊乱、荒唐;作为需要意义和价值的鲜活的生命形象,则开始表现出瘫软、迷顿、暴燥;或者乏味、无聊、麻木。二者的关系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里研究资本主义精神时有过论述。他提到,作为合理化结果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却使人完全失去了自主性,成了被动执行系统命令的存在物,由此人的价值和意义便失落了,也就是说,西方启蒙运动以来一直提倡的理性蜕变成一种奴役人的工具,即所谓的工具理性。工具理性对人文理性、价值理性挤压的结果,只能是人文科学、价值的毁灭,最终也使人成为一种没有感情的僵化了的木乃伊一样的存在物。价值理性的“失语”与工具理性的一味独裁,二者关系的这种扭曲与断裂,必然导致人性的工具化、贫乏化、碎片化。个体的丰富的生命体验从此被工具理性所座架,让位于所谓精密的数学式的计算。那些曾让人们所深深敬畏的内心的道德律,曾被康德当作绝对命令的道德法则和他人一起成为一些人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他人是与所有其他物一样可以为我所用的东西。实践理性之绝对命令也就成为用以收买人心、沽名钓誉的手段,它不再是什么令主体颤栗的良心,不再是发源于人的内心深处的主体精神的体现,而成了装潢门面的饰品。任何人对他人都不在是有生命感的存在,也不再有魅力可言。只是工具。于是,工具理性,又被称为目的理性,功利理性。

因此,工具理性必然会造成现代人对人生意义的麻木与漠然,使得他们变成没有精神的专家,没有情感的享乐者,并反映于现代生活中空虚仿煌的精神危机;另一方面是科层式官僚组织无限地扩张,造成对人心灵自由的钳制约束。

在工具理性统领和笑傲江湖的时代和社会里,人不再是功利性的主人,而成了功利性的奴仆。于是,就像一首诗所写的那样:

有人在受难,有人在歌唱。

有人漫骂了,有人糊涂了。

每一个人都在算计别人,也都在被别人算计。不独于此,每个人都在提防别人,也都在被别人提防。于是,每一个人所安身立命的世界,就像一个光怪陆离场。一些人渐行渐远,一些人嘻笑而来。于是,这个世界倒塌了,不是轰然一响,而是唏嘘一声。

当导致功利性的工具理性不断繁茂和膨胀,而价值理性的油灯却油枯灯萎,我们将会看到,人,只不过是功利绳索上的一个蚂蚱,拼命往上爬却不知爬向哪里。一本当代小说这样写道:

这是一个真爱消亡的时代。这是一个情义尽失的时代。这是一个吸食欲望的时代。这是一个行销信仰的时代。想人间婆娑,全无着落。看万般红紫,过眼成灰。

-慕容雪村《原谅我红尘颠倒》

虽然做了文学上的渲染和夸张,但却生动地展示了一个功利性泛滥成灾后社会形态和生命形态。

功利性的一个最为典型的特征,就是“唯结果论”。它不是以是非来裁断结果,而是以结果来裁断是非。尤其是结果仅仅是得失计算的时候,便只有得失,没有对错。一个只讲得失的社会,一定是一个是非混乱甚至颠倒的社会;一个只讲得失的时代,也一定是一个好坏扭曲甚至混淆的时代。也就是所谓的沉沦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下,真假、对错、善恶、美丑都将趋于虚无。在一个这些本来应该作为生命的根本都趋于虚无化的时代和社会,生命注定艰难,连谈感受都是奢侈。

功利性,将得失算计做出了一种本体化的倾向,在这种倾向下,关于得失背后的意义将不再做出考虑,或者说,得失本身便成了意义。那么,兴盛的只能是术,寂寞的只能是道。于是,我们只能等待抚慰荒凉。

基于此,我想毕竟可以对功利性给出一个我认为还过得去的定义了:功利性,就是指不是以对错、好坏、是非、善恶、美丑判断得失算计,而是以得失算计来判断对错、好坏、是非、善恶、美丑的这样一种“人性”。

但问题的真正尖锐处在于,如果不以得失来裁断对错、好坏、是非、善恶和美丑,那么,对错、好坏、是非、善恶和美丑的标准在哪里?我们好像不得不如此存在。在连大哲人马克思都在感慨“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在连大哲人尼采都在感叹“上帝死了”的现代社会里,将由谁,来规定真理?

我在两年前便曾提出来,作为律师,通过个案推动理性实践,影响案件的参与者,进而影响和改造社会,也就成了律师最深刻的社会使命。而律师作为社会精英和知识分子的一面的价值和建树也就由此生发。这里的“社会使命”更多指的就是启蒙的使命。并且,我在2015年给团队的新年致辞《我们深爱希望》一文里引用了的圣.法兰西斯的一段充满人文关怀的祷文:

凡黑暗处,让我们播种光明:

凡矛盾处,让我们播种和谐;

凡谬误处,让我们播种真理;

凡猜疑处,让我们播种信任;

凡绝望处,让我们播种希望。

但现实中,黑暗、矛盾、谬误、猜疑、绝望无处不在,甚至是一种社会常态,光明、和谐、真理、信任、希望更不是“普世性”的价值观。而,功利性本来就是被启蒙了的工具理性的产物,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生成好坏、对错的价值理性应该是什么?圣人之言终归只是圣人之言,无比响亮却又无比遥远。或许偶有震撼,却根本刺激不了世人神经。人们不愿接受任何空洞的道德说教,真理普及,信仰宣说,更不知道什么是光明、和谐、真理、信任和希望,即便是政府的强制规定和主张,人们在内心深处发现也只能在功利性的绳索上挣扎或舞动,并寻求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我们困惑了,纠结了,焦灼了,迷惘了,痛苦了,煎熬了,挣扎了。我们走向了一个谜。一个我们似乎根本无法走出只能深陷的无边而又无尽的谜。这就是现代性的谜题

我们每个人都生存在,也只能生存在功利世界的悲剧里。

一条广为流传的微信视频,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你若成功,放屁也是真理;你若失败,真理也是放屁。辉煌的时候,即便肮脏也是沧桑。落魄的时候,即便沧桑也是肮脏。粗糙,甚至粗俗的一段话,现代性,透彻淋漓。

我的一个朋友说,我一辈子都在感受,但却从来没有过感动。我张嘴想说什么,但咬咬牙,并没有说出。

我想说的是,感动,其实是一个奢侈的玩意。

不奢侈的,笼罩每一个人的,是断裂,漂泊,单一和焦虑。

现代性是一种断裂性,是历史的断裂,也是人生的断裂。在现代社会中,人总是处于流动中,不断的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表面上是见多识广、丰富了人生。而实际上每一次面临新的环境时总是恐惧。对于敏感的人来说,每一次环境的变化都会感受到如同死亡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失去空气中熟识的味道,切断血脉相连的旧友,笑着接受每个陌生的面庞。。。。。。而现代社会环境适应能力已经成为人的一个重要的能力,要求人迅速适应环境,迅速进入新的学习工作状态,一个声音提醒着每一个人“不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对可怜过去无意义的还念之中,往前看,去奋斗!”这要求每个敏感的人学会麻木,每个人像计算机一样,将原有的程序删除,制定出一套新的程序,快速、有效地通向目标。断裂使人麻木、自私

现代性让每一个人成为无家可归的漂泊者。即使本身就出生在大城市,而且一辈子都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也不会有归属感,城市的不断扩张让人无法驾驭,没有人能成为城市的主人,恰恰相反,城市才是我们的主人。而一些出生在小乡镇的人将注定漂泊,越远越好,最好是可以漂洋过海,去到发达国家,即使在那边过着最为困顿的生活,也是义无反顾、永不回头。家乡将永远只在还念之中温存,而实际上家乡成了最难适应的地方,没有人能接受在家乡荒芜的土地上平庸下去。漂泊使人盲目、卑微

在这多元化的世界里人们的价值判断却是单一的。这就是功利。成了?败了?多了?少了?得了?失了?任何不在话语体系之内的人都是“神经病”“火星人”“非主流”。适应社会是每个人所必须,即使社会要求人像机械一样工作,像蚁群一样居住。现代化的城市成为一个大工厂,每个人都是零件,即使掌权者、领导者也只是被城市制造出的主机。单一使人懦弱、愚昧 

现代性要求每个人在制度和法律下生活,而制度和法律常常充满荒诞。焦虑是 入梦时的疲惫不堪,梦醒时的惶恐不安。每个人都要在没有意义的人生中充满理想的活着。结果是清晰的,理想是一定要破灭的。更可悲的是,我们必须要把自己锻炼成为理想破灭后依然笑对人生,继续适应现代社会的“强者”。 焦虑使人浮躁、不安、颓废

   于是,每一个信念都在面临被击碎的危险,每一种尊严都在经受着危机,每一个性灵都慢慢失去了触动,每一个生命都逐渐沦落了魅力。

而现代性,像一台压路机,正毫不留情地碾压过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首先碾过欧洲,然后是殖民地,如今,现代性是遍及全球的支配性社会格局,仍然被称作是前现代的东西,都是垂死世界无意义的残余。

功利性悲剧,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它只是现代性这棵大树的“繁”枝和“茂”叶。

而这棵大树的树根,是主体性的悲剧。

 

(本文出自刘峰律师著作《理性与艰难》一书“理性实践”一章,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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